“党外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一部分，又是统战工作对象”，是我们党开展党外知识分子统战工作的基本依据。这个命题事实上涉及两个独立命题，“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一部分”回答的是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问题，“知识分子是统战工作对象”回答的是知识分子与统一战线的关系问题。

（一）

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问题是知识分子的一般性或共性问题。早在1933年10月，瑞金中央政府在《关于土地斗争中的一些问题的决定》中就曾指出，知识分子“从事非剥削别人的工作，如当教员、当编辑员、当新闻记者、当事务员及著作家、艺术家等，是一种使用脑力的劳动者”。

1950年8月4日政务院第44次政务会议通过《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份的决定》中也明确提出：“知识分子的阶级出身，依其家庭成分决定，其本人的阶级成分，依本人取得主要生活来源的方法决定。”“知识分子在他们从事非剥削别人的工作，如当教员、当编辑员、当新闻记者、当事务员、当著作家、艺术家等的时候，是一种使用脑力的劳动者。此种脑力劳动者，应受到民主政府法律的保护。”

随着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的确立，党的工作重点转向努力改变我国在经济和科学文化上的落后状况，迅速达到世界上的先进水平方面。一方面，党中央愈来愈感到新中国建设人才的匮乏，感到知识和知识分子的重要。另一方面，经过几年的学习和改造，知识分子队伍本身有了很大的变化，从旧中国过来的知识分子不论是在政治立场方面还是在世界观方面，已经有了根本的改变，为社会主义事业作出了贡献。新中国培养出来的大量青年知识分子，沿着又红又专的道路成长，开始成为我国知识分子队伍的主体，对此必须给予肯定和评价。因此，1956年我国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后，周恩来在全国知识分子问题会议上代表党中央郑重宣布，我国知识分子的绝大部分“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同年2月，党中央通过了《中央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指示》指出:知识分子的基本队伍已经成了为社会主义服务的工作人员，已经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这是中国共产党对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全新结论，是我国进入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对知识分子的正确政策的理论基础，极大地调动了广大知识分子的积极性。

但对于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认定，党内仍存在不同认识。1957年“反右派”斗争后，随着党在阶级斗争问题和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问题判断上的失误，在知识分子的阶级属性问题上，将其归到资产阶级的行列中，戴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帽子，当成社会主义政治思想领域革命的对象。

1960年冬，党中央对1958年以来在具体工作中的“左”的错误进行纠正，开始调整一些有关知识分子的政策。1962年在广州召开的科学工作会议和剧本创作会议上，周恩来用建国以来的实践重新肯定知识分子是属于劳动人民的知识分子。陈毅在会上坦诚地批评了1957年以来在知识分子问题上种种“左”的错误，向参会的知识分子行了“脱帽加冕”(即脱去“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帽子，加上“劳动人民知识分子”之冕)。1961年3月27日，周恩来在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我们如果还把知识分子看作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显然是不对的。但在党的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重提阶级斗争问题”，周恩来、陈毅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讲话受到批判。“文化大革命”中，受“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左”倾错误思想影响，对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看法进一步走向极端，作出了关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的完全错误的判断。

这种对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错误认识，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才得到彻底的纠正。

1978年3月，邓小平在全国科学大会上指出:“绝大多数知识分子已经是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自己的知识分子，因此，也可以说，已经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一部分。他们与体力劳动者的区别，只是社会分工的不同。从事体力劳动的，从事脑力劳动的，都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劳动者”。1979年邓小平再次指出:“我国广大的知识分子，包括从旧社会过来的老知识分子的绝大多数，已经成为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正在努力自觉地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邓小平对知识分子的这种政治定位，从根本上纠正了过去对知识分子的偏见，解决了困扰中国共产党数十年来的理论是非问题，使知识分子的工人阶级属性的问题得到彻底解决。

（二）

从历史上看，“党外知识分子是统战工作对象”并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事实。知识分子一直是包括在统一战线之内的。

1925年10月中共中央扩大执行委员会会议通过的《中国现时的政局与共产党的职任议决案》指出：“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指导者，是民族解放运动的领导者，应当指示群众以前进的道路，应当提出政纲，给工人阶级及其同盟者——农民、城市小资产阶级、革命的智识阶级——能够有所根据而向前奋斗。”

1935年12月中共中央在陕北瓦窑堡举行政治局会议期间，通过的《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中明确提出：“广大的小资产阶级群众，革命的知识分子，是民族革命中最可靠的同盟者。”

1939年8月4日，周恩来在《关于统一战线的策略、方法和守则》中，就提出：“积极扶持同情分子，努力争取中间分子，尤其是知识分子及公正绅商参加抗战，以扩大统一战线。”

1939年12月1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的《大量吸收知识分子》中指出：“共产党必须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能组织伟大的抗日力量，组织千百万农民群众，发展革命的文化运动和革命的统一战线。”

1947年10月人民解放军发表宣言指出：“联合工农兵学商各被压迫阶级、各人民团体、各民主党派、各少数民族、各地华侨和其他爱国分子，组成民族统一战线。”其中的“学”，就是指一切受迫害、受限制的知识分子。

建国后，董必武在《目前统一战线中的几个问题》（1949年12月19日）中专门谈到统一战线的对象，他认为凡是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都应该成为我们的朋友，把他们团结起来。其中专门点到了知识分子。1951年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决议要点也提出：“知识分子，工商业界，宗教界，民主党派，民主人士，必须在反帝反封建的基础上将他们团结起来。”

1979年，邓小平在听取第14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情况汇报时特别强调，社会主义劳动者之间也有统一战线，工人和农民是联盟，说明工、农是两者。过去把知识分子搞到另一个概念，新的提法，知识分子是劳动者。

由此可以看出，知识分子在我们党建立、成长、壮大的过程中一直是统一战线的成员，党外知识分子就是统战工作对象。

(三)

1981年12月至1982年1月经中央批准召开了第15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这次会议是在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之后召开的。为了引起全党对新时期统一战线工作的重视，总书记胡耀邦等八位领导同志到会。会议解决的重要问题之一是进一步明确了新时期统一战线工作的范围和对象。根据当时的情况，会议把国家范围内的爱国统一战线工作对象归纳为十个方面，其中包括“非党的知识分子干部，这是大量的”。胡耀邦在讲话中明确指示，这方面的工作“主要由统战部门去做”。会后，中共中央转发了《全国统战工作会议纪要》。

这次会议之后，开始出现了“党外知识分子作为工人阶级一部分是否还是统战工作对象”的争论。1982年11月4日光明日报在头版中心位置登了一篇《编后》的短文，文中说：一些单位甚至还把知识分子列为“统战对象”是不恰当的。他们不属于“统战对象”，而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这篇文章发表后在统战系统干部中引起思想混乱，北京市和一些地方反应强烈，纷纷打电话询问中央统战部：刚刚学习了全国统战工作会议精神，是否又有新的变化？

为此，中央统战部11月8日向中央报告情况，陈述了对光明日报所载《编后》的意见。报告说：“光明日报《编后》把知识分子列为统一战线工作对象同知识分子绝大多数已经是工人阶级一部分，和工人、农民一样是依靠对象，二者对立起来，认为工人阶级怎么能同工人阶级搞统一战线。这是片面的。统战对象历来包括不同的成分。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统战对象中就包括一批党外革命知识分子，他们既是我们统战工作的对象，也是依靠对象。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中，就明确说明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和广大的革命知识分子是人民民主专政的领导力量和基础力量。在国内阶级状况发生了根本变化的今天，绝大多数的统战对象已经是社会主义劳动者和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统一战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部分成为劳动者内部的统一战线关系。在知识分子中大量的是非党群众，党与非党知识分子存在着党与非党联盟的统一战线关系。知识分子与工人群众存在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有一个二者结合的问题。把知识分子列入统战对象，决不意味着把他们当作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否认他们属于工人阶级一部分，是社会主义事业的依靠力量。对非党知识分子进行统一战线工作，是为了更好地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发挥他们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重要作用。”

对此，习仲勋批示：“统战部提出的意见是对的，如何商光明日报改正，请力群同志考虑酌处”。邓力群批示：“转杜导正同志同统战部联系处理”。其后，光明日报依据中央统战部的意见另写文章纠正了错误。

从此之后，“党外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一部分又是统战工作对象”开始作为一个完整论断成为党外知识分子统战工作的重要依据和理论基础。